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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生为奴 第74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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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容挥手,西厂众人得令,不多时已自大牢中提出那满身伤痕的人。这是容与头一次见到卢峰,不想已变做血肉模糊,形如枯槁的模样。他不忍细看,只吩咐将人包裹好抬上外间车马。

再一次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,倘若再晚来几个时辰,一条人命,也许就永远消失在阴暗的牢房里。

这个世道,人命如草芥,亦如蝼蚁,不外乎因为践踏生命的成本实在太过低廉。

出得大理寺,卫延赶上来,合计道,“大人,这人伤势不轻,怕受不得颠簸。要不卑职先将他带回家中医治,待明日醒转,再做打算。”

容与说不行,“连夜为他治伤,再将找他家人妻小一并寻来,明日一早由你亲自护送出城,务必带去安全的地方,给足银钱,等安顿好再回来报我。”

见他吩咐完便调转马头,卫延忙问,“大人此刻什么安排?”

“回宫,今夜你们所做之事皆出自我授命,此事后果我一身担了。你交代下去,让大家安心。”

卫延了解他的为人,听他这么说只在心内喟叹,林升咽了咽吐沫,踟蹰道,“可大人现在回去,岂不是正中那人下怀?”

“难不成还要逃出去,从此亡命天涯?”容与展颐,脸上神气又恢复了素日的清和温润,“放心,他不舍得这么快就杀了我,也不敢这么快就杀了我。”

他扬唇一笑,风采顿生,让人欣赏之余能目不转睛望上好久,林升怔怔发愣,心里不由暗道,救人性命,果然是件圆满欢喜的事。

长跪

宫门再次漏夜开启,西华门守卫脸色凝重的传旨,皇太子殿下宣召提督太监,于乾清宫觐见。

容与得了传话不再多言,更不落马,一夹马腹直接沿天街向乾清宫驰去。天色愈来愈晦暗,起风了,疾风刮在脸上,凛冽如刀,裹挟着阴冷潮湿的味道,看来京城很快就会迎来一场漫天漫地的豪雪。

宫门处黑压压站着许多内侍,随意扫视过去,一个个全都缩手缩脚低眉敛目,气氛是难以言喻的惶恐不安。

近处是皇太子銮驾,一旁侍立的人则由邓妥改换成了孙传喜。

容与纵身下马,行了几步,朝太子轿辇举手行礼,“深夜惊扰殿下,臣死罪。”

沈宇不答言,也不开口叫起身,只闲闲转动手中暖炉,半晌发出一声幽幽长叹,“厂臣这话太严重了,何至于呢?不过未填堪合离宫,聚众围攻大理寺,单这两条确是有些交代不过去,厂臣真是会给孤出难题啊。”

容与再欠身,“殿下既这么说,当是也认为卢峰其人含冤,臣感谢殿下秉公处置,还他清白。臣救人心切失之急躁,乱了规矩。请殿下下旨,依国法惩治。”

犯下的是重罪,言辞也肯认罪,可依然从容慷慨,似乎俯仰天地而无愧,出口的话更透着冷若冰霜,如此态势令人骇然,众人在噤若寒蝉中栗栗发抖,不知接下来储君会怎生处置这桀骜不驯的内廷掌印。

场面犹是变得有几分尴尬,两位正主,一个咬唇思量,看上去很难抉择;一个斩钉截铁,就是要以身正法。沉默良久,还是沈宇先扬声笑出来,扭头看向一旁传喜,“你听听,这会儿他倒拿规矩来压孤了。你们掌印可真是个守礼之人。罢了,孤本来也是要立个规矩,何况当事人一点不领情,孤少不得要当一回恶人了。”

孙传喜忙躬身答应着,微一停顿陪笑道,“殿下,厂公嘛……眼下虽说犯了点宫规,可毕竟是为救人,又是朝廷内辅,正三品的官职在身,这罚重了……自然不好看相。”

“这话说得极是,你提醒得对。”沈宇缓缓颔首,满意地瞥了一眼传喜,“这我倒要问问最懂规矩的人,厂臣你且说说,你自己这罪,究竟该怎生惩处才合乎规矩?”

擅自离宫是死罪,擅闯大理寺也是死罪,就算即刻将他拖出去斩了也不为过,容与不接他的话,波澜不兴地将问题重新推给储君,“臣但凭殿下责罚,或斩或杖,全听殿下吩咐。”

沈宇啧了一声,再度看向传喜,后者会意,忙接口道,“厂公向来宅心仁厚,这回也是不忍见人遭刑戮,其实要论宫里头的事嘛,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毕竟没惹什么乱子不是……殿下不如开恩,从轻惩戒一下也就是了。您说呢?”

沈宇不置可否,抬头望了望天色,挑眉戏谑一笑,“是该罚轻些,不然父皇回来只怕会怪孤呢。瞧着天色还真不错,今冬这场瑞雪眼看着就要落了,这可是丰年之兆啊。厂臣为了一场诬陷留在京里,倒赶上了祥瑞。不如就好好感受这场瑞雪罢。”

他言笑晏晏,声调却透着冰冷,“就请厂臣在这儿跪着,跪到明日卯时,这期间安心静思己过。”

果然不算重罚,如果忽略即将落雪的天气。容与微微欠身领旨,目送着孙传喜扶了太子轿辇离去,后者不知是否真觉得心虚,像是不敢望他似的,从始至终都在尽力逃避和他对视。

乾清门外围着的人群也缓缓散去,其间有人路过容与身旁,发出细弱的低声絮语,更多的人则加快脚步欲逃离是非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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