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4章 琴走七弦风响佩(2 / 5)
,一番难以言状的事。半晌,才传来她那种蜜饯般却着实令人心疼的嗓音:“或许是冷得惯了……倒也就……不觉得冷了吧……”
瞥望窗外,但见:
雪裹残云,风霜呜呼。
这座毗邻京都的城池尚还半眯双目,略无重量的晨曦,灰白飘洒在睫毛上方,犹似点点彗星迹痕。这种暗居于城的声调,就好像一首古曲清幽低沉的主调,如喟似叹,半是氤氲温柔,半是喑哑呜咽,八指抚琴,五音空灵。
各店吆喝之声、众宾客谈论之声,自是如期而至,嘈杂而有序。或许是这城郭永远要比人醒得晚罢。
然而,有的人也总是百般麻醉自己,或是生来便醉,或是借以酒精。而后者,不论何时何地,八成儿是个酒鬼。
世分默然地伫立了许久,自是目睹了她瞳仁里仿佛深深铭刻进去了般的——这座城池,这座由慢条斯理的木质齿轮构建而成的,这看似有晴亦是无晴的运转机制。
就像把手轻轻伸进翠碧湖泊之中,虽一时泛起微微涟漪,然而终焉之时,却依是风平风静风无音;舀出的水波在十字之间流荡,折射着风霜的色彩,然而依旧顺着指尖的缝隙游走,回归故地,谁的指尖没有缝呢?
就如这样,他仿佛从这一盏香茗中品味到的,远非香气沁心如此而已……然而,再度回目凝望,却仿佛一切都已离他远去……
嘴角边,又是一阵枯涩的莞尔。
窗外那些缥缥缈缈、不愿逐风却依然的碎雪,那些苍白的、残破的、零落的、畸零的、随风而逝的蝴蝶,或许,就是我们生命的烟花罢,生于天地,归于天地,而所谓人定胜天,不过是……
为自己的荒乱想法摇了摇头,然而蝴蝶振翅尚可引起风暴,愈是企图忘却,便愈是……
正当如此苍茫之间,她蓦然回过头来,少顷,她脸上那种空滞的孱弱感渐而褪去,取而代之的,便是渐次苏醒的欣芳,“咦……”痴痴笑起来,“掌柜是抿了口红么?”
这无疑又给世风鬓边的冷汗平添一抹尴尬,甚至快露了馅儿,握着帕巾的手下意识更紧了些。
正值不知所言之际,幽冷缥缈的嗓音有如丝丝水珠滑过上乘木质茶器般溢至耳畔,依稀可辨,仿佛是:
“列为看官……”
“说书的出来瞎溜达了,莫非是冬雷夏雪,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?”她似乎对那个“微妙”的发现并不怎么感兴趣。
世分暗松了口气,自觉与一个大罪释放的囚徒无异,正了正嗓音,道:“相比是删改已毕,书作已成了。”
待小葵匆匆下楼了去,夏世分他这才摊开手中原先紧紧握着的帕巾,粼粼褶皱,甚至还飘零着新鲜的汗渍,冰凉得刺骨。半凝半固,那,或许是朱砂罢。
然而转瞬之间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使般,它们动了,琴弦飞扫,变化无常,正是那番紧密接连、嘈嘈切切的琴走风声,将这受了蛊毒般的侵蚀,渲染着演绎到了极致。它们扭曲着,不断地扭曲着、碎裂着、崩离着,一滴接着一滴……
……凝成一只躁动而冰冷的凝红色血蝶,它清晰如昨地脉动着,像是一句刺骨至身却不失温热的毒辣咒文,那句尘封已久的、支离破碎的……
泼淋八字,正是:
世风日下永世分崩
索性不去看那劳什子,默默将其置于桌上。一把举杯,将汤药一口灌下去,滚烫得仿佛铸剑锻铁的熔炉。
触及舌尖,依然是那番枯涩的莞尔,然而触至舌根,却是一反常态的……
“想不到,这一杯……”抬头喟然,顿了顿,嘴角泛起一丝甘甜的枯涩,“竟有如此滋味……”
轻轻将右手按在左肩之下,那种勃勃的脉动通过指尖扩散开来,像是星辰的一呼一吸、一颦一蹙,灰色的声线兀自收紧,摇首自叹:“你的心,可曾是用冰用铁做的么……不,不……”晶莹盈满了眼眶,甚至要破茧而出,然而,终究不舍地留恋,呼吸愈加哽咽,“不是的……纵然是以冰、以铁铸就,亦是遇火则熔,遇焱即化……
“可你的心,究竟是什么……
“你——你这个懦夫……”唏嘘的午夜盈满眼眶,像天幕,被鸦群蓦然霰落的玄青羽毛铺盖得寂然无声。
是夜,它黑得永无止息,无论灯火与阑珊,它素来醒得比人晚。
仿佛之间,只闻星辰倥偬。
流动的一二点,谁人浮起,又是谁人落下,茫茫天际,有若巴乌啼啼,呜而哽,哽而咽,或许,只有那壶淡漠而孤然的碎月,与暮醒之人为伴。
渐而,沉淀而干涩的双目在寂静的忙乱中静默挣开,始知大梦初醒也。
一点一星的蜡泪,伴着哭红的烛火,像一盏黎光初晗的精致古朴的凝红灯笼,枯涩地一点、一点坠入梦中,被昏花的夜一丝一毫一缕一寸地,静寂而湮灭,羽化而登仙。
哭红的烛火,她在案前默然执笔,霜迹般的月华悄然飘零透了窗纱,静默着目睹这一瞬瞬……这一瞬瞬浮生更迭,生起星落的哑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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