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卑鄙的圣人:曹操第7部_第十五章 步步惊心华容道(6 / 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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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之言竟堵于喉间:“你怎么也病了?”

曹操低着眼没有看他:“老毛病,不碍的。”

楼圭见此情景不知如何开口,只道:“当年我与你,还有子文、子远相交甚厚。子文归葬之事我已办妥,子远又骤然弃世令人惊异,你可更要保重身体。”

曹操听楼圭道“子远又骤然弃世令人惊异”,心头不禁狂跳——他自然不必怕楼圭,但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,杀许攸既是酒后冲动,也是积怒已久,这些话如何向楼圭明言?提到王儁,他更加不安,昔年曹操罢官在家,王儁前去探望劝他再次出仕,当时曾嘱托:“许子远贪而好利,楼子伯倔强耿介,若有一日触怒,还望你念在故旧之情多加容让。”事到临头怎么全忘了?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王儁?

楼圭见他变颜变色又不敢看自己,心中的猜测已核实了八九分,长叹一声摇头而去。

曹操心中不宁更觉头上难受,忙端起剩下那半碗汤药,一股脑都灌下去——自己作的病自己受,吃苦头又能怨谁?忍着吧。

游说周瑜

求神求鬼终究于事无济,李珰之也尽了最大的努力,可曹冲还是夭亡了。几个月前曹操那可怖的幻想竟变成了现实,那具弱小无助的躯体似乎命中注定一般躺到了棺椁里,终年只有十三岁。

往者已矣,曹操还得强忍悲痛处理焦头烂额的战事,这场可恼的战争还未结束,周瑜、刘备的先锋部队已至江陵,与曹仁、曹洪展开厮杀;孙权大军依旧围困合肥;袁术旧部的大叛乱还在蔓延。曹操又调臧霸率青州部南下助战,任命夏侯渊为领军将军,代替自己率领还能勉强作战的士兵前往庐江平叛,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。

赤壁之败丧师数万,尤其自荆州接收的军队几乎尽数失去,那些逃散未死的北方部众或至襄阳,或至当阳,或者直接逃到谯县,大都零零散散失去建制。要把这些残兵败将聚集起来,补给辎重重新编制还需一段时日,这必须耐心等待。

或许是命运故意捉弄,恰在此时,有一位曹操征辟多年想要一睹真容的老贤士来到他面前——河内张范。

张范,字公仪,出身公侯世家,其祖父张歆曾任司徒,其父张延也曾在先朝担任校尉,被宦官构陷而死。张范与父祖两代不同,年近古稀却从未当过官,以恬静乐道,乐善好施著称,尤其是他早年拒不肯与袁氏一族结亲,更令曹操高看一眼。曹操想召见张范已将近十年,却始终不能如愿。当初曹操收复河内,张范偏偏在扬州避难;平定河北时再次征辟,张范又在北上途中染病,停留在广陵,只好派其弟张承代替自己拜谒曹操。张范毕竟年事已高,养了一年多的病,好不容易要启程赶往许都,他家的子侄又被山贼擒获了,张范亲往贼穴,又是游说又是恳求,总算要回了子侄。原以为可以放心登程了,没想到途经扬州又赶上了叛乱,这次老人家毅然决定,冒着战乱之险直接来沛国见曹操。经过这么多挫折变故,两人终于见了面,这可真是乱世之中的一桩奇闻。

曹操当即拜张范为议郎、参丞相军事,不过对他而言,这场会面颇有些讽刺意味。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功成名就风风光光,以救世主的姿态傲然接见这位老先生,没想到张范会在他最狼狈、最悲惨的时候到来。身为当朝丞相本应关照这位乡野之士,没想到事情颠倒,反倒成了一位积古的老人特意跑来安慰一个失败者。

“传说唐尧之际洪水泛滥,全赖大禹治水解民倒悬,也因而奠定了夏氏基业。为规划地域考课田顷,大禹将天下之地按土壤之别划为九州……”张范斜靠在一张几案边,边说话边把玩着手中的拐杖。这位老人瘦骨嶙峋,穿着粗布的长衫,脸上皱纹堆垒,修长的银髯似雪一样洁白,讲起话来慢慢悠悠,颇似深邃的智者;在张范身边还侍立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士,乃是名扬江淮的蒋幹蒋子翼,他是听说张范要去沛国,特意赶来陪同侍奉老人家的。

张范缓缓地讲,蒋幹洗耳恭听,曹操却耷拉眼皮有些心不在焉。他喘着粗气靠在几案的另一边,也在听张范说教,不过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战事,以及刚死去的儿子。不知何时起,他竟把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,仿佛是赤壁战败导致了曹冲的夭亡,他陷入了急切的报仇欲望中,久久不能自拔,而复发的头风病更使他日夜煎熬,精神恍惚。张范早就把这位落魄丞相的一举一动瞧得清清楚楚,却毫不在意继续往下说:“这九州之中以扬州最为贫瘠,卑湿水热土壤泥泞,所以被定为下下等。昔高祖与项羽争天下,垓下之战项羽落败,自称无颜见江东父老,自刎于江畔。固然是他弑杀义帝,子弟兵丧尽,有愧江东之民,还在于江东并无多大实力。古人言吴越争霸,阖闾、勾践何等英雄,其实也不过数千人马辗转为战,远不及中原霸主,最终不过一时之杰。想那楚国也算泱泱大国,春秋都城在郢,汉初都于下邳,吴国之都乃在广陵,皆处江北。直至淮南王刘安击南海国之时,渡过大江尚未遇敌,病死者过半,皆因贫瘠湿热山越纵横,至于百姓耕种锄刨更是所出无几。那时江东根本就没有一争天下的本钱,也从未听说有人曾于江上征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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