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节(1 / 3)
因沉重和服的限制,她们只能在一定活动里,屈膝而舞。也正如此,束缚下的舞蹈让她们似人偶而又分外生动。挪步摆动,娇俏可人;一颦一笑,顾盼生辉。
看不明白具体意味,可美总是共通的。还未尽兴,一曲颂吟四季之美的《衹园小呗》便结束了。
小田切信道:“蒲小姐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呢。不急,还有一曲。”
只见春子独自来到屏风前,跪地拜礼。三味弦乐再弹响,老妇唱念曲调。春子半屈身起势,利落开扇。
蒲郁看入迷了,持扇而舞的春子小姐实在美丽不可方物。就好像与华服,与锦屏,甚至看不见的月下园景融为了一体。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下,她自揽万千灵辉。
待老妇退下,春子回到座席上,蒲郁才慢慢回过神来。
“听说蒲小姐要来,春子前辈特意准备了这首曲子。”梅绘笑眯眯道,“中国是不是说‘有情人终成眷属’?”
蒲郁愣了下,看向春子。傅淮铮率先出声道:“多谢,春子小姐有心了。”
春子道:“要谢小田切先生才是,春子难得献上这一曲。”
“你们哪,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。”小田切信道,“蒲小姐舟车劳顿,可要吃些东西?”实际也没让蒲郁回答,命人传来料理,边用餐边闲谈。
女人们尤其以春子为首的当红艺妓们,从名流热衷的运动、艺术品鉴,到不那么敏感的时事新闻皆有涉猎。不大殷勤恭维,话说下来却让人心下熨贴。
蒲郁觉得过去所学较之,实在小巫见大巫。她必须得更进一步,日语、交际,还有匮乏的女人姿态。
宴席气氛渐浓,话题说至私密上来。春子状似不经意问:“蒲小姐与傅处长什么时候订婚的呢?”
傅淮铮欲代蒲郁答话,可小田切信找傅淮铮谈论起别的来。梅绘就在旁边盯着他们,私下交换提示的小动作也行不通。
蒲郁只得作答:“我十四岁的时候,算起来是一九二五年。”
春子微讶道:“啊,那很有些日子了。”
“是啊,当时爆发了战事,我离乡背景……也就耽搁了。”
春子遗憾道:“可惜了。不知与我们那边有无不同,订亲是怎么样的?”
“就我而言,是傅家长辈亲自向我父亲说媒的。两家交换了庚帖,可我直到临走时才得以见淮铮。”蒲郁摸了下蓝宝石挂坠,“淮铮送了我一对翡翠来着,可逃难途中弄丢了。这项链是他后来送给我的,说让我留个念想。什么念想?一年也就几封书信,谁晓得他怎么样!”
小田切信闻言,插话道:“淮铮什么时候给蒲小姐写了信?”
蒲郁心道不好。
傅淮铮笑笑,颇有些难为情,“之前借助小田切先生府中,这回天津后又与先生共事,先生待淮铮如至亲……我不敢让先生失望。”
小田切信蓦地拍桌,众人惊骇,立即噤声。静了会儿,小田切信却笑道:“若非我多次追问,不知还要瞒我几许。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,淮铮倒也是难得的痴情男儿,可蒲小姐似乎不这样以为?”
都是训练班的种子选手,多少有点儿聪明人的默契。听傅淮铮言下释出的信息,蒲郁明白了各中原委。
前两年傅淮铮在日本活动,与小田切等家族交际颇深。天津局势变化,傅淮铮借小田切信之力,在日本政局里活动。而今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,傅淮铮谋得警备处处长一职。
小田切信想将家中小妹许配给傅淮铮,以完全控制傅淮铮及傅家。如此一来,傅淮铮全无脱身之余地,只得借口称有未婚妻。
可让对方“盘问”下去,终是死局。还有一线机会走偏锋,将险棋变妙棋。
蒲郁回话道:“在说什么呀,淮铮什么事瞒着小田切先生?怎么我才像是蒙在鼓里那个?”
眼风斜飞,语带娇嗔,“小田切先生,您可要好好同怀英说道说道!”
小田切信的视线从酒杯上掠过来,缓缓地,缓缓地扬起了唇角。
见惯风月场,却难得见蒲郁这般明媚而尚且稚拙的女人。何况,总局正是知晓小田切信喜爱什么样的女人,才让蒲郁扮演什么样的女人。
不过,片刻的迷惑并不能让小田切信停止试探。他道:“我们男人的谈话相当无聊哪,不如来玩一个游戏好了,蒲小姐一定没玩过。”
蒲郁迟疑道:“什么游戏?”
“金毘罗船船。”小田切信命傅淮铮与梅绘示范一局。
是谓传统的酒席游戏,客人与舞妓分坐案几两端,案几上放一个圆锦盒似的小物。两人击打节奏,轮流出手。锦盒在案时,需将手掌摊开放上来;不在案时,则握拳放上来。可以拿走锦盒,但下一回合得放回。无论哪方拿走,至多连续拿走三次。
只听得拍手之声戛然而止,傅淮铮输了。他无奈道:“那么我自罚一杯。”
梅绘矜持笑笑,转而对蒲郁道:“蒲小姐要玩吗?”
小田切信发的话,蒲郁怎能说不。
↑返回顶部↑